中国体视学与图像分析
    主页 > 综合新闻 >

图像时代,如何回看文学?

大众日报记者 李梦馨

“文学边缘化”“文学终结论”的问题,在“图像时代”到来后,似乎显得愈加突出。文学与图像,看似截然对立,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当图像进入文学研究的范畴,作为方法论的“文学图像论”又该如何理解呢?

赵宪章,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,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,历任南京大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、中文系主任、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邀访教授,推崇“通过形式阐发意义”的学术理念,曾获国家级优秀教学成果一等奖、江苏省政府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等。从事文学图像和文学书像研究的赵宪章,做客山东大学文学院“新杏坛”学术讲座,就“文学图像论”进行了精彩阐释。

“图说”正在僭越

本来属于“言说”的领域

语言和图像,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主要的两种表意符号,一直处于“语言为主、图像为辅”的和谐、唱和关系中。然而,随着“图像时代”的到来,这种关系被颠覆。很多本来用语言表意的东西,现在用图像来替代,最明显的就是文学作品的影视改编。很多人仅仅通过影视作品去了解文学作品的情节,不再去看原著。长此以往,会造成一种符号危机。

由于受到技术的支持,图像的表意能力越来越强,而语言恰恰缺少了这一种支持。所以符号危机也仅仅是一个开始,远没有达到顶峰。波兹曼的两部作品《童年的消逝》和《娱乐至死》,就指出以电视文化为代表的图像文化让人们越来越深陷其中,不能自拔。

艺术家徐冰也通过两部美术作品《天书》和《地书》,表达了图像时代到来之后,人类面对符号危机产生的焦虑。《天书》这部作品,乍看都是汉字,可细看发现一个字也不认识,也没有人能辨识出来。近四千个字,都是徐冰以汉字为原型自创的“伪”汉字。二十多年后,他又创作了一部《地书》,与《天书》相反,《地书》用图像叙事,人人都能读懂,但各种解释也是五花八门。

徐冰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创作这两部作品,是为了什么?一本是难以解读的《天书》,正象征语言文本,可以精准而自由地表达复杂、深刻的意义,但是难以辨识和解读;一本是人人都可以看懂的《地书》,属于图像文本,远不能达到前者的表意效果,但却是易于辨识和解读的“普天同文”,这就是当代表意领域的二律背反。

“言说”和“图说”各有所长,各有所短,但就当下而言,后者已经向前者发起挑战。“图说”正在僭越本来属于“言说”的领域,这就是人类正在遭遇的前所未有的符号危机。因此,关注语言与图像的关系,这是一种具有现实意义的人文关怀。

语言符号是实指的,是强势的

图像符号是虚指的,是弱势的

语言与图像的互相模仿,在中国的诗画传统中十分常见。一种是题画诗,即先有画后有诗;另一种是诗意画,先有诗而后有画。最著名的诗意画,莫过于位列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首的《洛神赋图》。曹植作《洛神赋》后,顾恺之依文而成画,创作出这部中国画史中的精品之作。然而,题画诗在诗史中的地位却难以与诗意画在画史中的地位相匹配,杜甫也有三十多首题画诗,但在诗史上很少提及,这显然是一种“非对称态势”。

“非对称态势”是文艺史上的普遍现象,以文学为蓝本的影视作品成功者很多,奥斯卡最佳影片中有85%的影片是从文学作品改编而来,艾美奖获奖电视片中也有70%的作品有文学作品的蓝本。相反,如果将原创影视作品进行“文学改写”,例如“影视小说”,一般而言只能沦为小说世界的等外品。

为什么会存在这种现象呢?这还得从中国诗与中国画的关系说起,讨论这个问题的学者不少,最有影响力的还是钱钟书先生的《中国诗与中国画》。钱先生讲到这样一个观点,中国画史上最有代表性的流派是南宗文人画,但与其风格相似的神韵派却不能代表中国旧诗。这样看来,中国传统文艺批评对诗和画有不同标准,评诗时赏识实的风格,评画时赏识虚的风格。我们或许可以从此推论,中国诗画批评标准的差异源于语言和图像两种符号功能的区别,一种是实指符号,而另一种是虚指符号。

马格利特的《形象的叛逆》,是两种符号发生矛盾时的直观呈现。这幅画分为上下两个部分,画的内容占据了八成的面积,是一个逼真的烟斗。这幅作品问世后,福柯非常兴奋,还为此写了一篇论文。他的核心观点是,这是词句对图像的解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