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体视学与图像分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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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宫博物院藏南宋百子嬉春图图像分析

宋代是婴戏图发展的黄金时期,而百子图是婴戏图中一种特殊题材,是婴戏图之集大成。南宋《百子嬉春图》(图1)则是宋代百子图中的代表作品,现藏故宫博物院,绢本设色,纵26.6厘米,横27.7厘米,《石渠宝笈续编》有著录,裱边旧题“苏汉臣百子嬉春”,但将其和苏汉臣《秋庭婴戏图》比较,人物和服饰表现均不及后者,应是南宋无名氏所作。

《百子嬉春图》画面为团扇状,其中楼阁高台位于画面右上角,呈边角构图形式,与南宋山水、花鸟构图形式一脉相承。画面画有整一百名儿童,儿童三五成群,群与群之间又互有纠缠,构图疏密得当,可谓匠心独运。整个画面人物众多,元素丰富,包含了大量的社会、宗教、历史、民俗等信息。按其画面内容可分为琴棋书画、放风筝、小儿酣睡、采莲、玩傀儡、攀树折桂、抱假婴儿、布袋和尚、童子礼拜观音、童子舞狮、乞儿驱傩、爬台阶十二部分,结合文献和其它图像资料,对每一部分进行深入分析,可以发现其中丰富的文化内涵。

一、琴棋书画

画面楼阁高台中间,有一着圆领长袍儿童在抚琴,左侧和后侧有数名儿童观其抚琴(图2)。旁有五儿童围坐一圈玩游戏,但游戏种类难辨。琴放置于一四面平方桌上,桌面平整带框。

高台另一角,两儿童各立于画卷一侧正展开画卷,旁有两儿童观看指点(图3)。

楼阁门口处,两儿童对坐于地下棋,旁有儿童或观棋或交谈(图4)。琴棋书画之“棋”一般专指围棋,不过细看二儿童所下之棋并非围棋,而是民间游戏“米字棋”。

画面右下角台阶旁空地上,一儿童坐于地,双手展开书卷,旁立一儿童似在观看书卷(图5)。

抚琴、下棋、看画、读书向来就是婴戏图的重要表现内容,早在唐代路德延的《孩儿诗》①中就有“展画趋三圣,开屏笑七贤”、“棋图添路画”、“倦书饶娅姹”、“书幽截碧笺”之言。

琴、棋、书、画四事本是文人修身养性之雅事,如周文矩《重屏会棋图》、宋徽宗《听琴图》、宋代《南唐文会图》中琴、棋、书、画的表现都反映画面主人高雅的文人审美情趣,但是这些绘画都并未将此四者组合表现。将此四者合称为“琴棋书画”的文献记载最早见于唐张彦远《法书要录》,其卷三《唐何延之兰亭记》云:“辩才博学工文,琴碁书画,皆得其妙”。唐代虽有文献记载,却还尚未见四者组合图像。

图1 [南宋]佚名 百子嬉春图 26.6×27.7cm 绢本设色 故宫博物院藏

然在宋代,将此四者合称之文献渐多,如袁文《瓮牖闲评》曰:“惟高宗当天下承平之时,其年尚未及六十,乃以万机之务尽付之寿皇,方且陶冶圣性,恬养道真,所乐者,文章琴棋书画而已。”孙光宪《北梦琐言》:“唐高测,彭州人,聪明博识,文翰纵横,至于天文历数、琴棋书画、长笛胡琴,率皆精巧。”另有文天祥作《又送前人琴棋书画四首》等。此时琴棋书画四事组合图像之例,有陕西甘泉县袁庄村金代中期壁画墓四号墓室中的四幅装饰壁画,壁画分别表现有抚琴、下棋、读书、观画。

图2《百子嬉春图》局部抚琴

图3 《百子嬉春图》局部看画

图4 《百子嬉春图》局部下棋

图5 《百子嬉春图》局部读书

图6 《百子嬉春图》局部放风筝

琴、棋、书、画皆是文人士大夫生活和审美情趣的代表,此四者的合称应肇始于宋代宫廷,当时宋宫廷教女童学习琴棋书画,宋高宗以琴棋书画为乐,会宁殿八阁有四阁名为琴棋书画,将琴棋书画合称之风一开,民间迅速流行。《百子嬉春图》中儿童抚琴、观画、下棋、读书四组图像组合绘于一幅,反映了南宋琴棋书画四事合称的时代风尚。

琴棋书画四者原本是文人审美情趣的代表,在宋代,此四者逐渐合称,它所代表的已不是文人士大夫所认定的高雅清逸,而是逐渐脱离文人雅趣的精神范畴,蜕变为“雅”的符号,成为大众时尚②。表达一种对文人生活的向往或者对子女具有文人修养的希冀,具有了流行于世俗的功利性意涵。《百子嬉春图》中儿童抚琴、下棋、看书、观画即是一种符号象征,有希冀子孙成才、修养高雅、生活美好之意。同时,琴棋书画的世俗化也反映了宋代雅俗融合的文化现象。随着商品经济发展,宋代市井文化兴起并繁荣,文人士大夫的“雅”文化进入大众民间,与市井大众的“俗”文化相互交融,形成雅俗融和的多元文化面貌。